
沙地方言的巧用
◇朱国飞
如何让小说中的人物具有鲜明的个性,形象地出现在读者眼前?注意在写作中运用好乡土语言,使其保持通俗化倾向,是一个方法。
沙地方言的词汇非常丰富多彩,形容词使用得比较多,例如说天空很黑,会说“赤黑乌幽”“墨楞赤黑”;说人傻,会说“乌特兮兮”“乌来海哩”;说人聪明,会说“侠扎来海哩”。沙地方言地域色彩浓厚,局限性也大,如果使用原汁原味的沙地方言,恐怕很难被其他地区的读者解读。所以,要注意读者的阅读习惯,在使用方言时须谨慎。
如何让文字浸染乡土语言气息却不出现阅读障碍?我尝试在小说创作中使用文字点缀联想引导的方法,在叙述文字中嵌入极精练的通感性强的方言,使句子出现语汇上的变化。在对话中直接嵌入有代表性的陌生方言,并在对话中反复使用,进而达到引申理解的效果。陌生感较强的方言有“小蟹”“馋骨殖髈”“小倌”“小囡”等等。
“馋骨殖髈”暗指流氓,一般在谩骂时使用,具有影射诅咒含意,但又非直白的借代词组。我创作小说《金蝉劫》时,张二妹讥讽咒骂流氓县长夏钺青的场景就用了这句方言,既泼辣又机智,既痛快又委屈,让人感觉心痛又心酸:
“你也不看看哪家的骨殖髈要耍轻骨头耍到这汇龙镇上孤儿寡母这厢里来了!这馋骨殖髈非要弄得家家人家死丧败落才甘心,要不你就将我这张漂亮面孔拉了去让你家这馋骨殖髈白相相!”
这段话中“弄得家家人家死丧败落才甘心”,是纯正的沙地话,讲起来是很具地域特色的。“要不你就将我这张漂亮面孔拉了去让你家这馋骨殖髈白相相!”这句话里的“让你家”在沙地话中是“让你屋里厢”的说法,书中没用沙地本土原话,而是以引导的方法贯注乡音。如果全部使用原汁原味的方言,会造成部分读者阅读障碍,适得其反。
小说如何用通俗易懂的故事传播作者的思想?我尝试以顺乎自然的叙述来描摹沙地人的生活习惯,例如乡间俗事,看社戏、打冤家、烧香拜佛等等,将乡村俗事以故事的形式一一道来,阅读时使人感觉亲切自然,人物语言里夹带着少许土话,使故事更逼真。例如《金蝉劫》中:保安队孙老三为税警队长传话,又怕得罪汇龙镇老熟人,寻到媒婆小末姐家里讲的一番话:
小末姐瞧见孙老三跨进屋来,心里就估摸到这年头穿军服的人有求于她准没有啥好事情……“嘿嘿嘿,”孙老三干笑着,蹲下身子看小雏鸡啄食,嘴巴里嘘嘘嘘地呼了几下,“大姐,小雏鸡很好玩,眼睛骨里看着,一天长一个样,弄好了,替你发财呢。”
这里的“眼睛骨里看着”是沙地土话,又极容易解读,放在这段话里很妥帖。孙老三接下来表达的意思里也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也是被逼当兵的穷人。他的出身用很形象化的比喻说给小末姐听,又通俗又达理。
孙老三又呼了几下小雏鸡,拍拍自己的军服,以嘲弄的口吻说:“这身狗皮是夏钺青逼我穿的……我父亲是替人扎课吃祭祀饭的,心肠好,一世做好事一世穷,一世被人欺。”孙老三说到这些,有点痛苦的样子。
这里说的“扎课”是穷人做的下等活,是专门扎纸人、纸马、纸房子烧给死人祭品的活儿。我尝试通过这种通俗化的语言感染读者,使他们产生联想,增强视听。
语言的平民化、通俗化,是我创作《金蝉劫》时的侧重点之一,可让读者玩味欣赏。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先生说:“与文体变化无法拆开的是语言。这是一个较少谈论却是非常根本的问题。汉语的叙事能量有没有提高,在驾驭长篇小说这样的大型文体时是否有足够的表现力?回答应是肯定的。这些年来,随着社会生活的急遽变化,随着创作经验的累积和对外来文学的借鉴,以及对民间新语汇的学习,长篇小说从现代性的角度,探索着世界化、民族化的道路。我们看到,汉语的叙事潜能得到了进一步挖掘和释放。一些风格独具的作家,一出手就有自己独特的语感与语调,把自己和别人区别开来。”
综上所述,如何保持这种对小说文体语言的敏感性,坚持这种独特的语感与语调,是我创作出更具有鲜明语言个性的沙地小说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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