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拓”稻囤

◇张永刚

快过年时，每家每户都会考虑怎样过年，诸如筹备年货、整理屋子、祭祀祖先、写贴春联等。而我念念不忘的是一个特别的过年习俗，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拓稻囤。

启东人，尤其是通东、吕四地区的人有过年“拓稻囤”的习俗。“拓稻囤”也叫“掼稻囤”“打稻囤”，如今已很少有人去做，甚至不愿去做而逐渐淡忘了。

祖父生前是个固守吕四传统文化礼仪的老顽固，每年的过年习俗他一概不漏掉、不马虎，“拓稻囤”也是他几乎年年要亲力亲为的必做风俗礼仪之一。我十分崇敬祖父拓稻囤时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身上具有一种严慈、循规、认真、执礼的优良品性。小时候，祖父每次拓稻囤，我总是屁颠地跟在他后面看着，充满着好奇。他会先准备一个纱布袋，里面放入三到五斤石灰，然后用右手抓住布袋口的尼龙绳，不重也不轻地将布袋顺势往下落，这个动作谓之“拓”，就像在纸上拓印一样。他拓稻囤总是先从自家屋子出发，右手持袋，左手放于后背，微弓着背，一路缓缓向前，经过四叔家、小叔家和我家，甚至延伸到进宅路和前面的埭路。边拓边走，祖父认真而又庄重地拓出一个个石灰囤，确保一个个都尽量呈圆形，并做到囤不重叠。他嘴里好像念念有词，估计在嘀咕一些祝福吉祥的词汇吧。当“稻囤”拓满整个宅头时，顷刻充盈着一种特别喜感和福感的氛围。

祖父过世之后，父亲对传统风俗的虔诚度和认真度方面不如祖父，坚持了几年他就放弃了，他的理由是这风俗如今还有谁坚守。

是的，之前在潮湿的烂泥屋地和场心上拓稻囤起码有点祛湿卫生作用，现在哪户人家不是水泥地和瓷砖地板呀！“拓稻囤”过去是一种实现温饱的祈愿活动，而今，人们开始追求更高质量的生活了。

几年前，我趁着家里还没贴上瓷砖，和父亲商量把过年“拓稻囤”再兴起来。于是我也有模有样地拓起了“稻囤”，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我最喜欢满场子的“稻囤”像雪花一样，再配上宅边的树花，好一幅最美宅院啊。不过，“稻囤”怕雪，一但有雪，“稻囤”就被融掉。

时代在进，风俗更新，一切变得简约而大同。“拓稻囤”是为了延续一种渐行渐远的风俗传统，祈愿明年的收成和好运，更是继承祖父那种办事认真、不容错误的态度和作风，那是扎根于内心的一种文化坚守和精神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