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芦花白,蟹脚痒
田耀东
桂花谢了,芦花白成一片,黄豆落叶铺满地。
露水把扁豆花凝成五颜六色,织布娘伏在晚开的秋丝瓜花上唱着寂寞的歌——启东就进入深秋了。
半轮明月在凝重的云间穿行,西北风有些凉了。姑娘系上花丝巾,小伙子竖起夹克的领子。
走在夜间的乡路上,一边是开满芦花的小河,一边是红枫林,稍微留些神,野花里便伏着一只螃蟹,或干脆趴在路面上,你踢它也不动,别以为它醉了,壮得很呢!只是吃饱了芦花懒得动。
用手轻轻按上去,三个指头钳住蟹陀,沉甸甸的。十只蟹爪撑开来,夹得你手指疼。
夜晚散步,带个袋子,第二天的餐桌上便有膏有黄。
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你脚步放慢些,手电筒照上去——小坝上,芦根边,螃蟹就伏着不动。或是急急地爬,憨态可掬,又机灵可爱。
小河中有个暗坝,开一尺宽的口子,水缓缓地流,一点也不着急。
小马灯放在暗坝的正中,点亮着人间的温暖诱惑。
水低的一边插满两尺高的芦杆,像篱笆,像铁丝网,像远方梦中的故乡。
螃蟹仰望着灯光,追随着流水,向小坝缓缓地爬来。一面爬一面发出招朋引友的唧唧声。声波到达的地方,河面上便冒出细小的气泡——蟹们都赶来了。
它们追寻光明的脚步总是匆匆,纵然只是零星的微弱火光——自然的,全被短篱挡住了,小手按上去就做了俘虏。
路上捉的,小坝上听来的螃蟹总是最壮的,适宜蒸吃。生姜、黄酒不能少。
两根一尺长的青竹篾丝折弯成半个月亮,绷上白棕线织的细丝网。网中用篾丝穿上半条小鱼,或用剥皮的鳝鱼、手指般粗的鳗鱼一小段,也有用青蚯蚓作饵的。
细绳牵在蟹网的中间,芦竿折个三角形系在细绳另一头。用绑着铁丝钩子的长竹竿钩住三角形芦竿下到小河中,芦竿浮在暗绿的水草上。
白天起网三四回,黄昏起网两三回,木桶里便有唧唧唧、滋滋滋地吐出白沫的声音;伏着、爬着小半桶——虽然并不全是肥壮的,却都是鲜活的。
肥壮的煮了吃,做面拖蟹。软脚的用黄酒醉了大嚼。启东的水土好,味道都是极鲜的。
西北风起了,微微的,鱼笼子里的螃蟹也跟着多起来了。小龙虾已经封了口,螃蟹就成为笼中的家常客。
鱼笼的细绳系在洗菜的脚踏旁,牵在落叶的老柳下。河里的小红菱还没有摘尽,水葫芦开着青紫的小花。
深秋的小河幽深宁静,盛得下月亮,放得进天空。
忙了一天回家的男人女人们,把鱼笼子拉出来。鱼虽然不多,两三人吃总是够的。最多的是螃蟹——不然,为什么称启东为美丽水乡呢?
芦花里也会荡出浮子船,像半个月亮。一根长竹蒿横在船头,墨黑的鱼笼子从河的这头伸到那头。螃蟹趴在鱼笼上不动,男人的手在月光下慢慢地动。
启东人说:芦花白,蟹脚痒,深秋到了,连走路都会有惊喜。
上世纪三十年代启东诗人李素伯,小时常去河边听蟹,留下童诗道:深柳粘蝉高举竹,短篱捕蟹暗移灯。
深秋的启东水乡,每条泯沟里都有通红的螃蟹朝你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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