垦牧故里搬场村

沈惠忠

国家农业农村部于2021年11月公布第六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名单，启东沙地圩田农业系统成为南通唯一上榜项目。由晚清状元、著名实业家张謇创办的通海垦牧公司的大本营——海复镇搬场村，至今较好地保存着这一独具特色、国内鲜见的农业文化遗产的基本格局。

早在1964年3月第三次全国棉花生产会议上，周恩来总理表扬“启东县是粮棉双高产双贡献的旗帜”。1965年，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前来拍摄《启东粮棉双丰收》等纪录片。《人民日报》刊发介绍启东县粮棉连年双高产的专稿时，更是给予“金山银山一担挑”的美誉……应该说，能取得如此骄人的业绩，誉满神州大地，启东沙地圩田农业系统功不可没！

启东地域系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成陆前数度涨坍。旧社会贫穷落后，江堤海岸难以抵御风潮侵袭，灾情不断，咸潮倒灌、芦蒿遍野。洪、涝、旱、咸、坍、淤六害肆虐，田荒地白，民不聊生。

状元实业家，自是大手笔。张謇胸怀“务使旷土生财，齐民扩业”的宏图大略，筹办通海垦牧公司时就制定了农田水利、种植布局、农耕习俗直至民居民俗诸方面统一规划设计、统一实施营造的完整体系，极大地丰富和完善了沙地圩田农业系统，并将其推向了极致。垦牧公司的土地由横河、竖沟区隔成方田，形成井疆。坐拥十多万亩耕地的通海垦牧公司，犹如一个偌大的棋盘，阡陌纵横、疏密有致，水土分明、井然有序。张謇等垦牧先驱们经天纬地，开辟洪荒；昔日荒滩壅涂华丽蝶变，不久便成了一方生机勃发的新兴热土。“栖人有屋，待客有堂，储物有仓，种蔬有圃，佃有庐舍，商有途梁，若成一小世界矣”。

启东沙地圩田农业系统，集农耕文化、沙地文化、水文化、渔盐文化为一体，包含外御海潮、内排盐碱，套种轮作、茬口搭配以及文化传承、建筑风格、沙地民俗等诸多元素，是长江下游百万人民向江滩海涂要田、兴农牧渔盐大业的精神物质遗产的总和；是拓荒先辈们不畏艰险、前赴后继、勇于实践、呕心沥血凝成的创业秘笈，是留与子孙后代兴家立业、强国富民的实用宝典。

当年通海垦牧公司开办时“先筑第二堤”“所谓卑长春案者，即今公司所在地也”。这些史料证实：公司总部和第二堤办事处，就在今日之搬场村。此地最初由一位名叫卑长春的海门人向官府报买，按照惯例应称“卑场村”。当地民众惯于口语化，套用谐音叫成了“搬场村”。“搬场”两字似乎有悖安居，但常听得老辈人说，此地原是港梢交叉处的一片高滩，土质为沙夹黄，极宜五谷生长。犟黄泥土质的老圩地区人家，争相搬来种“生田”，以期庄稼丰收，生活富裕。搬场村是一块大自然馈赠的风水宝地，难怪张状元选定此地为绘制农垦蓝图的起点。1981年全国地名普查时，为了铭记昔日垦民“纷纷搬来开荒种植”的创业史实，正式取消旧时沿用的“卑场村”，定名“搬场村”。

今日搬场村，依然保留着地块、水系、道路“四，三，二”格局，即规则分布着窕、埭、排、区四级地块，泯沟、横河、竖河三级水系，以及埭路、径路两级道路。堤内设圩、圩内设区、区内南北成排、东西成埭，十亩一窕，每窕开有华筒（淋沟），窕之间辟有泯沟。埭有埭路，二三只埭开凿一条横河。圩与圩之间都有竖河，既是水道，又是地界。淋沟通泯沟，泯沟通横河，小河通大河，最后汇入浩瀚黄海。如此流畅的水网，确保涝能排、旱能灌，丰产丰收全在掌控之中。

搬场村的民房宅院，体现着沙地人家安居乐业的设计理念。民居，是以建筑样式为载体的地域文化，沙地人家砌屋，具有较强的宜居意识。大多一窕一宅，依次建造，东西成排，既保持各家各户的独立空间，又便于东邻西舍呼应，融为一体。砌屋时，前墙必须恪守与东西两宅平行一条线的原则。房屋后取土时，便自然形成宅沟。宅沟是泯沟的补充，方便了一家人的生活用水和浇灌菜圃。宅沟可以养鱼养鸭，也可种植茭白菱角。阶前屋后插好篱笆栽种瓜茄六蔬，便是一家人的“菜篮子”。客人上门，只须张网捞起一条青鱼，屋后割上一把嫩韭，再去鸡窝抓来两只蛋，炒上一碟花生米，配上自酿的老白酒，饭桌便平添几多亮色和欢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貌方方正正的搬场村，孕育了一批方方正正的杰出人才。其中有曾担任河南省长、吉林省委书记等要职的何竹康，新四军红小鬼出身的著名军旅油画家彭彬等知名人士。家住本村的党总支书记、村委会主任郁卫飞，对生于斯、长于斯的这块热土情有独钟。他是十多年前担任村支书的，上任伊始就率领全村干部群众“弘扬张謇精神，传承垦牧文化”。在挖掘中传承，在传承中保护，在保护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为了立体化呈现垦牧历史风貌和自然人文景观，搬场村建立了启东农村文化遗产博物馆、垦牧文化馆、沙地民居民俗馆、传统农具馆以及陈列着200多种沙地优质农作物品类标本的种质资源馆等。位于农遗核心区占地6.5万平方米的南通农垦博物馆暨通海垦牧公司总部及二堤办事处复建工程，也于去年年底告竣，不久将面向社会开放。值得一提的是，南通农垦博物馆南边紧挨启东市唯一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抗大九分校旧址”——张謇1920年秋筹建的垦牧乡高等小学校四合院；北侧毗邻张謇一行先驱者捍海斗潮、防坍兴垦的“挡浪墙遗址文化公园”。可以说，这一带既是延续革命文脉、传递红色基因的革命教育基地，又是展示绿色生态、有诗有画有远方的梦幻胜地。处于启东两大重镇——汇龙镇与吕四港镇中间地段的搬场村，无疑是启东又一亮丽名片。

当年，状元张謇曾在这里欣喜地吟下恬淡婉约的田园诗句：“不知何处小蝴蝶，媚舞春阳到菜田”。如今，搬场村传承垦牧农耕文化遗产，进一步将这方热土打造成自然生态宜居、产业多元协同、人文景观优美的新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