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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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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江海潮
2020年05月06日

棉花

本文字数:1564

宋一枫

 

世间有轮回,万物有时序,节气时令像一道道金牌密令,适时地颁达到农人的手里,谁也不会妄自僭越,屈指已是种棉花的时候了。

在我的记忆中,每年的春分、清明直到立夏、小满,沙地启东农村就会进入春耕连着四夏大忙。

生产队长的哨子一响,男男女女的劳动力,鱼贯似的钻进绿油油的元麦地里或青碧碧的蚕豆地里,躬着腰,露出一顶顶凉冒,和张家嫂嫂与李家姼姼的窃窃私语。队长会穿梭在麦田间,嘴里碎碎念念地对着社员们说:“浅沟、毛底、匀籽、薄土”的植棉口诀。

手工点种,不多不少,从手指缝间漏下两粒。等发了芽,长了苗,瘦弱的会被拔掉,保留一株粗壮的,有时一穴里两枝都没发芽,农人就会用移苗器,从别的地方移栽到那里,这叫做间苗。

自然界的优胜劣汰,同样适合在棉花的世界里,被拔掉的那一株,或者被补上的那一株,它的意义在于被比较或者补缺,或是一枝棉花赋予另一枝棉花的使命。

棉花的播种与麦子、蚕豆相比,棉花似乎更讲究合理种植的科学性。前后左右的植枝距离几乎是相等的,而且还要留出足够的空间,挤得太紧,就会长得直脚,棉桃数量会减少,还会因为不透风而引起烂桃,种得太疏,就不能保证合理密植,从而影响产量。

因此,当我们看到小板凳高的棉花时,一枝牵着一枝,不慢不紧,不远不近,不疏不密,齐齐整整地像一间教室里坐着的一个年级的学生,它们在认认真真地享受着阳光、雨露。棉花们站在地上,共同仰头观看头顶上飘过的朵朵白云,像是目送远方来的兄弟;每一枝棉花都能聆听到一群飞鸟的奏鸣,也共同抵御着棉铃虫给它们带来的伤害。月光下的棉花在黑光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慵懒,在鸣虫交织的和声里做着温暖的美梦。

棉花在温热的夏天,积极地生长着,站在路边田头,我们会欣赏到一幅青绿色的水墨图,被风吹过,绿色的叶子像一卷经书被不断地翻过来又翻过去。棉花的花醉人似的从叶子与叶子间探出了头来。红的、白的、半红半白的,继而变成了绛红。感觉是天上的云彩走错了地方,飘了出来。

所有的生命能够生活,都来源于给予他们生命的土壤。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河,用河的称谓已经无法满足其长远,于是人们称之为长江,长江滚滚而下挟裏着沿途的泥沙,被宽阔的大海盛情的留了下来。冲刷过的土地,上层是黏土,保水留肥;下层是沙土,通风透气。这种上黏下松的土,是多么适合棉花生长的秉性。于是乎,这里的农人给这片土地取了个美好的名字:沙地。远古而来的长江,在冥冥中左右着沙地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走向。沙地启东地处江岸向阳,那里的水土,都被邀进了棉花温暖的种子里。

一句体贴的话语,一个关爱的眼神,一杯甘冽的温水,能让人感受到温暖,但是,我敢说,世界上所有的温暖都没有棉花来得实在。

千层丝不抵一两棉,棉花在沙地人的眼里,可以上纲上线,近乎于命。当年有两个孩子,因为发生了一点纠纷打了架,不小心压断了三枝开满了花的棉花,此事被生产队长上报到了大队,大队干部又把此事向公社作了汇报。可怜的两个孩子,被揪起来批斗了无数次。罪名是破坏生产。

秋风爽爽,绽开的棉桃吐出莹白莹白的光芒,是生产队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展示心灵手巧最好的舞台。头上扎着印花方巾,腰间系着兰布围兜,双手像小鸡啄米,左右开弓,一行棉花未采摘到头,围兜里已经满了起来。因为是秤分量计件摘棉花,争先恐后,当天谁摘得最多的,多记一个工分,当季谁摘得最多的,就评为生产标兵。而外婆算小九九,在摘棉花时,会穿上厚大的棉袄,不紧不慢地拾着棉花,趁着人家不注意会把白白的几朵棉花,悄悄地装进干瘪的胸脯里。夜深人静,在被窝里,把棉花籽剥出来,棉花藏在被子与被子的夹层里,几年后,外婆用偷摘来的棉花织进了小女儿的嫁妆里。

沙地这些年,已经没有大面积的种植麦子、蚕豆和玉米了,回到启东快三年了,我东走向阳,西进王鲍,连一枝棉花的影子都没找到。但是棉花的温暖感觉一直在我的心中泛滥,要是再评启东市花的话,我选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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