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纤 顿卵

老钟

沙地方言中有“番芋田里挑担——藤欠”的歇后语。

例①“话伊两句末伊藤欠特，饭碗一丢，拿上衣服跑了，连一口饭勿吃。”

藤欠的情景，我们想像得出，是一种理不顺的状态，是一种纠缠的状态，所以可以用以说“恼怒而撒手不管。”与“藤欠”近义的还有“藤乱”，沙地人的性格里，还有定性为“藤乱脾气”的，是指一种理不顺、说服不了的固执，倔强脾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这是顾晓东先生在《崇明方言笔记》中的认定和解析。但笔者在实践和民间的探究中，却另有发现。

“藤欠”应为“顿纤”。停、顿（音藤），停顿是个复合词，但停与顿有细微的差别。“停”，偏重指一个过程的结束，因而有“停止”，这个复合词，如“风停了”，“雨停了”，都是指一个过程结束的状态。而“顿”则不同，也是停，可以是一个过程的结束，但更偏重于一个过程的中间停下来，而且是突然中断。所以，沙地人还有“打顿”“打打顿”的说法。可见，“顿”比“停”更有一种特定的感情色彩。再说“纤”，纤是拉纤，拉纤是船工的一种行为。大家晓得，在没有机械动力的那个时候，船在水上航行，可以借助水力（顺水行舟），可以借助风力（扬帆启航），但若逆水行舟呢，若顶风行舟呢，那就得靠人力，可以用篙子撑，可以用橹摇，可以用桨划，再一个就由人在岸上用绳子拉。拉的绳就叫纤绳，这种拉船的行为叫做“拉纤”。有句俗语叫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拉纤的纤夫是非常辛苦的，必须一步一个脚印，步步用力，一步不让，要是停下来，或勿用力、用不上力，船非但不能前进，还会倒退，造成危险。如是装满货的重船、大船，一般还需几个人将纤绳串连起来，大家合力拉。可以想像这样一种情况，正当大家合力前行的时候，由于船工之间言语冲撞闹矛盾，或是船上的老大说了岸上纤夫几句伤人感情的话，惹怒了纤夫，纤夫便发脾气，纤绳一扔不拉了。随便怎么劝，他也勿听。可想，想像当时，纤夫的这种“顿纤”的脾气和行为有多危险。因此，我觉得，“顿纤”比“藤欠”更贴近生活、更形象，更能反映这个词的语意、语势和语境。

与“顿纤”近义的另一个词“藤乱”，应为“顿卵”。卵，是雄性动物的生殖器，是男人的生殖器。性生活是健康人的一种正常的神圣的生理需求和行为，谁也不能剥夺或被人剥夺。它与社会职业分工和贫富贵贱无直接关联。即使再穷，性需求还有，性生活还需要，就是在残酷的战争环境里，在战斗的间歇，人们还会有性欲的需求，甚至还会有性冲动和男女性事。所以，如果到了“顿卵”的地步（程度），就确实已是万不得已。既是无奈，更是一种决心和狠心。需要指出的是，“顿卵”与“顿纤”同样有理不顺，说服不了，九牛拉不回来的倔强性格的指向，但“顿卵”更表示一种下决心、下狠心的态度。

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开发区管委会工作。在一次进区企业家座谈会上，一位厂长发言的题目就是“顿卵一百天，实现企业如期开工”。当时我心里纳闷：“顿卵一百天”与企业开工建设有什么关联。原来，开发区初始阶段条件较差，进区企业基建，都要从填沟和开辟施工便道开始。这位厂长吃住都在工地，整整一百天没有回过家，家里来电话也不接，妻子很有意见，疑心丈夫在外面搭上了别的女人。终于有一天，妻子带着孩子悄悄摸到工地，见丈夫正戴着安全帽与工人们一起挑灯夜战，妻子十分感动，当即表示理解和支持……“顿卵一百天”即由此而来。

“顿卵”有时还说“顿一张卵”“顿张卵”，极言决心之大。“顿一张卵”“顿张卵”在语势上比“顿卵”更进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