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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19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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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江海潮
2019年12月27日

老宅上的明瓦

本文字数:1473

陆汉洲

 

记忆深处的那扇窗户忽被一阵轻风洞开,我便在那一瞬间想起了儿时老宅上的明瓦。

明瓦,仿佛是深藏于记忆中的一件老古董了。它虽已在我们的生活中逐渐被人们所淡忘,然而,今天当它在我的脑际忽然浮现,我便想竭力将它捉牢,轻轻地搂入怀中——生怕它一不小心就在我的记忆中滑落、摔碎、消失。

儿时,我们家住的是几近原始的草屋。生产队里十几户人家,只有家底比较厚实的东宅李家才住瓦房,李家的瓦屋不仅砖墙上装着有玻璃的窗户,屋面上还置有增加屋内采光度的被称作“明瓦”的玻璃窗。东(西)南风向的大雨天,李家即便关上了门,屋里也是亮亮堂堂的。生产队的食堂就建在李家。那时,我对此好生羡慕。我渴望,我们家草屋上那怕也能拥有一个天窗、一片明瓦也好。我们草屋的芦笆墙上既没有窗户,用麦秸和稻草混搭覆盖的屋面上自然也没有明瓦。好在外屋有个窗台门,特别潮湿的雨天或者黄梅天,出头门关了,就以开着那扇窗台门采光。卧室里只要不点灯,白天晚上都是黑咕隆咚的。60年代初,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家里的草屋变成了冷摊瓦屋,我们家用作卧室的西房头才安上了明瓦。当我们家也拥有一块天窗似的明瓦,不仅西房头的白天变得亮堂了,我的心里也变得亮堂起来。透过这扇天窗、这块明瓦,我仿佛看到了我们美好的未来和生活畅畅亮亮的希望。

冬天放晴的好天气,当太阳炽热的光芒透过明瓦照射进来,曾经黑咕隆咚的卧室,不仅变得亮堂起来,而且也变得温暖了许多。当听到春日的雷暴雨砸在明瓦上的富有韵律的雨点,仿佛在倾听一种纯纯正正清唱的天籁之音。到了炎炎夏日,当夜深人静时分,一边听着芦笆墙外织布娘娘的歌唱,一边透过明瓦仰望遥远的夜空似水的月光和璀璨的星光,顿生嫦娥奔月的美丽遐想。在秋雨绵绵的日子里,当看到明瓦上清美秀亮的流水的表情,我不禁对一日三餐粗茶淡饭那种平凡的生活,也会感觉有一种诗情画意的浪漫。

斗转星移。一晃就是五六十年过去了。几乎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我们和我们儿孙的住房条件伴随着时代前进的脚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代化的住房,不仅有前窗、后窗,设有前阳台、后阳台,而且,客厅、卧室甚至都安上了落地窗。老宅上曾经的明瓦已经成了被湮没的一段历史。

明瓦,看似一块简单的玻璃,一种通俗的建筑文化,它承载的却是一种人类的伟大文明。它并非南黄海边的我们老家这一方土地独有,而是中华几千年文明史的一大瑰宝。

史料记载,明瓦最早出现在宋代。当时为一种半透明的装饰材料,曾是玻璃代用品。在北方或中原地区,明瓦曾用天然云母来代替。而江南吴地的明瓦,则是一种传统手工艺品——用蚌壳或“哈蛎壳”等贝类打磨成的豆腐干大小、四角略带圆的方形薄片。人们用其镶嵌于木格窗户,或覆盖于屋顶的天窗,既能保温遮风,又能透些亮光。这种明瓦,老苏州称其为“蚌壳窗”或“蛎壳窗”。周作人先生在他的散文名作《乌篷船》中曾有这样的描绘:“……木作格子,嵌着一片片的小鱼鳞,径约一寸,颇有点透明,略似玻璃而坚韧耐用,这就称为明瓦。”叶圣陶先生在他的短篇小说《四三集·多收了三五斗》中,也有对明瓦一段独到的精彩描写:“朝晨的太阳光从破了的明瓦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顶旧毡帽上。”旧时的江南民居,除了马头粉墙、翘檐黛瓦、木格花窗等特点,还有一种令人难忘的小构件就是古朴的明瓦窗。

回望历史,在流逝的岁月中渐渐远去的许多东西,总是那么令人难忘。留驻在记忆深处的许多东西,总是那么鲜亮美丽。记忆深处的远方,仿佛是一部永远也吟诵不完的美丽诗章。

今天,当我们穿越历史的隧道,前往岁月的深处去寻觅明瓦曾经的点点印迹,我惊喜地发现,原来,明瓦也是那么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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