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歌

王珉

相识老李，是通过家政公司。她不高，方脸，总喜欢挂着一抹微笑。她寡言少语，做卫生却很仔细，因而每次需要打扫，我都跟家政点名要她，直到有天家政说她辞职了，我后悔竟没记录她的联系方式。

某日夜班回到家，我发现门口塞了张字条，竟是老李留的，她说应聘到酒店做保洁员，空闲还可以出来做钟点工，希望我继续找她。老李刻苦勤劳，只要是休息时间，不论寒暑，有人需要，她都会帮忙做卫生。我卧室的木地板很普通，每次看她擦得满脸是汗，我建议她用拖把，她却说，木地板得用毛巾擦，不然会损坏。

后来，老李很长时间没来帮我做卫生，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在我们小区门口卖早餐，她与其他卖早餐的人不同，戴耳机引吭高歌，招来诧异的目光。我上前劝，她却说：心情苦闷，这一生什么都不爱，只爱唱歌。我发现，她唱的是民歌。后来，我和她聊天才知道，她的女儿带着患脑瘫的外孙女找她，她需要边打工边给孩子治病。她下班时，女儿若是上班她就无法出来做钟点工，得照顾外孙女。听了她的情况，我心急如焚，塞给她500元，她推了半天不收，我说是用来治病的，她才勉强收下。

她的老家在东北，原来单位倒闭，工作一下没了。死守工厂，多年的积蓄也花光了。朋友出租市郊的地给她，地块上有房有草，另一位朋友赊给她羊，她就用来放羊。原想会有收获，可那年大寒冻死许多羊，没办法，她只好改种蘑菇。这次成功了，蘑菇出得快进账也快。不料外孙女病倒了，钱转手就送到病房。

老李爱唱歌，走在马路不管不顾地唱，路人以为她是神经病，其实老李很理智。她有糖尿病，又患低血糖，即使冬天也大汗淋漓，全身虚脱。如今老李已不能卖早餐，但只要她好一点，就上街一人唱歌散步。她说：我的歌声就是我的生命，歌声没了，生命也许就没了。

她告诉我，从前父亲长期卧病在床，她只能上学前，赶着许多鸭子走六里路到山坑放养，再走六里路赶到学校上课。放学时再把鸭子赶回家，如果鸭子少，就要挨打。就这样，她还是没能跟其他同学一样在喜欢的教室读完小学，因为交不起学费，她只能辍学。她每月只留下一点零花钱，大部分工资都寄回家。再后来，她认识了现在的老公。我说：“你老公娶到你这样持家的女人，有福气。”她笑得娇羞：“他比我更好。”平时她老公在家尽量帮她做家务，她闲暇做钟点工卖早餐，老公只要有空就会接她一道回家。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不如意，生活并没有厚待老李，但是重担也没有压弯她的腰。她有颗幸福的心，懂得将每天都过得亮丽，过出自己想要的幸福。认识老李，让我觉得，幸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就像微信朋友圈的“鸡汤”：人生最美的风景是内心的从容。我想告诉老李，关于贝多芬的名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我还想对她说：生命中的歌声永远动听，歌声中的生命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