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

沈寂著韦泱编

舍身爱国的英茵

之一

英凤贞是清王朝里一位王爷的三小姐，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哥哥。她的祖先带给她长白山的高耸和坚韧。她的母亲是南方海南岛的少女，被她祖父带到北平来，和她的父亲结婚。她生下来就带着中国南方人的狂热和北方人的坚强。她接受了父母们最优秀的性格和人品。

前清皇族们的北京城，闪烁着昔日帝王时代的繁荣。在北平女子师范学校读书时，英凤贞背负着三百年已渐暗淡的光荣，单独一个人在静寂的宫道上走着。清朝灭亡，家道中落，非王族出身的母亲遭到歧视。母子五人相依为命。美丽的景色、强韧的性格、世俗的冷落，使她更坚强，更沉默，内心却更有爆发力。她要表白自己，要让世人不再用歧视的目光看她，她要显示自己的才能和生命力量。古色古香的紫禁城使她爱上了艺术，然暮气沉沉的古城再也留不住她。她想飞！那时候正好黎锦晖率领的中国第一个歌舞团“明月歌舞社”来北京。她看到王人美、黎明晖、黎莉莉，以及小妹妹周璇等在台上又歌又舞，受到观众欢迎。她抓住机会，不管压在她身上的王族身份，也无视老派人对歌舞女郎的蔑视，凭着她的美丽和才华，获得黎锦晖赏识，终于跳出古老的北京城。黎锦晖为她取个艺名——英茵，跟随明月歌舞社到上海。那年她仅仅是个16岁的豆蔻少女。

英茵到了十里洋场的上海，都市文化正在这繁华的大城市里欣欣向荣，外国电影和歌舞团将西方文化移植到中国最开放的城市。话剧和国产电影也竞艳并放。她在明月歌舞社登台演出，舞蹈和歌唱，自己感觉不如王人美、白虹、薛玲仙、黎明健等，而且不能发挥她的表演才能。当时社里的女演员，如黎锦晖的妹妹黎明晖、王人美、黎莉莉、徐来、严斐等都去电影厂拍电影，“天一”公司开拍第一部有声歌舞片，就是请黎锦晖编剧、李萍倩导演的《芭蕉叶上诗》，演员有王人美、黎莉莉、严华等，几乎全是明月歌舞社的主要成员。明月歌舞社成了中国电影歌舞明星的摇篮。

当时，但杜宇主办的上海影戏公司，要拍摄有声片《健美运动》，就请明月社里体格健美的女演员黎明健、白虹和英茵去主演。英茵只是次要配角，却被发现有表演才能，接着让她在殷明珠、白燕、雷梦娜主演的《桃花梦》里饰演重要配角。此外，又为一家小公司拍摄的《小姨》和《王先生的秘密》当次要角色。影片放映，影片本身无人注意，她英茵的名声远不能与曾主演《野玫瑰》、《渔光曲》等影片的王人美和曾主演《女人》、《生之哀歌》等影片的黎明晖相比。她领悟到一个电影演员的成败与剧本、导演以及影片公司有关。当时上海影片公司多，每月出品影片也多，男女主角都请名演员，像英茵那样从北方来的无名小卒休想在银幕上走红，于是她转而投身舞台。

20世纪30年代初，左翼正率领进步艺人掀起话剧高潮，英茵宁愿节衣缩食，参加上海业余剧人协会，每演出一部戏只获得微薄的酬劳。没有上台机会，只得忍饥挨饿。业余剧人协会举行过三次公演。第一次在金城大剧院演出易卜生名剧《娜拉》，章泯导演，蓝苹、赵丹、金山、魏鹤龄等主演。

第二次公演《钦差大臣》，章泯导演，金山、顾而已、王莹、叶露茜主演。这两部戏都轮不到英茵，在别人排演时，她默默地坐在后面，认真学习这几位名演员的演技。回家写笔记，对着镜子模仿。在公演时，她站在场子的角落，观察观众的反应。

上海业余剧人协会的第三次公演《欲魔》，是欧阳予倩根据俄国大作家托尔斯泰的《黑暗的势力》改编并导演。主演郑君里、魏鹤龄、章曼苹。英茵这一次饰演一个配角。戏不多，可是她能与这几位演技精湛的演员在同一舞台上表演，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最值得纪念的日子。在中国话剧舞台上她只是初露头角，但她充满希望，暗下决心，要向上，向上。她有一个坚强的意念：我要奋斗、我要努力、我要成功。

她的期待终于实现，成功来敲开她的门。1937年4月，温暖的春日给人间、也给英茵带来了锦华绽放的机会。业余剧人协会得到新华影片公司老板张善琨的投资，更名上海业余实验剧团，开始正式的职业化演剧。由应云卫任团长。首演剧目《罗密欧与朱丽叶》，接着演出宋之的编剧、沈西苓导演的《武则天》。沈西苓选中英茵饰演武则天，合演的有叶露茜、顾而已等。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英茵强韧的性格和狂热的感情将这位古代女皇表演得淋漓尽致，她也在万人欢呼中，在话剧舞台上站了起来。剧团在两个月破天荒地公演，英茵在两个月里创下了她一个人撑过大热天古装戏的纪录，获得同行们和千万观众的认可和赞扬。她在两个月里由一个小配角成为舞台皇后。在剧团里，也是在上海话剧界里红了。接着她主演《太平天国》里的洪宣娇和曹禺编剧、应云卫导演的《原野》里的金子，与她同台的有陶金、赵丹、章曼苹、舒绣文、王苹等。这些戏在卡尔登大戏院公演达一年之久，饮誉海上。英茵成为女话剧演员中佼佼者，在话剧舞台上高高升起的话剧明星。

英茵的武则天为她的演剧生涯奠定了一线明星的地位，也引起电影界关注。《武则天》的导演沈西苓就推荐她参加明星影片公司。1932年后，明星公司因左翼作家夏衍等参加，拍摄几部进步电影。英茵在《新旧上海》、《女权》、《小玲子》、《生死同心》、《清明时节》、《十字街头》、《社会之花》、《梦里乾坤》里担任重要角色。

（二十六）